小勺子，這里有你的“行宮”

“小勺子”，這里指的并非工具，而是對一種鸻形目鷸科鳥類的愛稱。

小勺子，不是它的學名，它叫勺嘴鷸，因為他的嘴長得很特別，嘴基扁扁的，先端擴大呈鏟形，形狀好像一把勺子，因而得名“勺嘴鷸”。它是一種小型的涉禽，成鳥的體型約14到16公分。

小勺子是我們中國人對它的喜稱。它的嘴看上去也像把鑰匙，又叫匙嘴濱鷸、匙嘴鷸；嘴還有點像琵琶，也有叫他琵嘴鷸、篦鷸等。哇！它的名氣真大，又有這么多人喜歡它，難怪有這么多的別名。

中國愛鳥協會會員、攝影家賈濤根是我的老朋友。他退休了，每年自掏腰包在長江與海交界的南黃海之濱待上一段。沒人與他共黃昏，沒人問為粥可溫，更沒人與他把酒分，他也不知道夜已深，天快明。他就這樣癡癡呆呆地守候著鳥朋友們的到來，拍下了一組組鳥友們珍貴的身影。從他的栩栩如生的照片里總會讓人想起盧照鄰的詩句，“獨舞依磐石，群飛動輕浪。奮迅碧沙前，長懷白云上。”

夏末秋初，小勺子和眾多鳥友們陸續抵達沿海灘涂濕地。數以萬計的天空精靈如約而至，為大海增添一抹靈動的色彩。從有關環境監測中心對遷徙候鳥及其棲息地進行監測數據上，發現這里大規模鳥群總數超10萬只。鳥兒們隨著潮水的漲落翩然起舞，形成“鳥浪”奇觀。它們時而站立，時而嬉戲……

賈濤根告訴我，在鳥浪中，小勺子卻少得可憐。開始傳全球種群只有600余只。后來又傳只有400多只，300多只，200多只……到底是多少只，一時很難搞準確。被列為全球的極危物種的小勺子，因為數量之少，也被稱為鳥類中的“大熊貓”。

英國鳥類保護協會專家詹姆斯﹒菲利普斯說，如東這個地方對勺嘴鷸（小勺子）來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地方，因為我們在這兒數到了最大數量的勺嘴鷸，從北部繁殖地遷徙或者是往南部越冬地遷徙的時候都會樂意在這里停留一下。從2012年起，多國的鳥類保護專家每年都自費來我老家如東住上幾個月，參與小勺子遷飛路線上野外種群科考，環志和衛星跟蹤等多個項目，并曾在如東召開過幾次國際研討會。他們對小勺子進行調查觀測，最多的一天在如東沿海發現106只，是全球最高紀錄，約占全球總數量的1/4。

我的老同事張仁斌也是一名觀鳥愛好者。觀鳥、護鳥、拍攝鳥是他業余生活的一部分。每到候鳥遷徙季節，他帶上長槍短炮照相機和攝像機，在樹叢中、蘆葦蕩里一待就是一天。對于每年來如東越冬的那些候鳥的名字、習性，他如數家珍。他拍到了神態各異的大濱鷸、翻石鷸、鳳頭、黑腹濱鷸、黑嘴鷗、紅腳鷸、蒙古沙鸻、青腳鷸、中杓鷸等珍稀鳥類，還意外發現了極為罕見蹤跡神秘被譽為“神話之鳥”的中華鳳頭燕鷗的身影。“如東小勺子保護小區”高潮位棲息地就是他觀鳥的目的地之一。到每年的11月底，這里仍是小勺子活動的天堂。小勺子們喜歡吃一些甲殼類、軟體動物、環節動物、昆蟲等無脊椎動物，吃得飽飽的，身體棒棒的。

張仁斌知道，拍攝小勺子的遷徙的最佳季節一般在五、六月份或九、十月份，若是遇上天文大潮，看到海鳥的種類和數量要多一些。拍鳥算準潮水時間很關鍵。低潮位時，可在岸堤上耐心等待，漲起來的潮水會將外海的水鳥逐漸趕進來。野生鳥類攝影要盡量將對鳥類的干擾降到最低。任何一點點的追逐、驅趕、驚嚇都是最忌諱的。

小勺子是一種長距離遷徙鳥類，具有極強的飛行能力。他們覓食，休息，換羽，總是在為下一段數千公里的飛行積蓄體力。能從俄羅斯東北部楚科奇半島出發，一直飛到緬甸。老家沿海灘涂濕地一帶，是它重要遷徙和棲息地，也是世界9大候鳥遷飛區之一。有超過全球半數的小勺子會在此覓食、換羽，停留長達3個月以上。鄰縣的東臺，本地小洋口、東凌等沿海灘涂，幾乎是所有成年小勺子遷徙的必經濕地。

高級記者徐慶華是一位紀錄片專家。他約我幾次去看小勺子，一睹它的真容。一個星期天，我們終于成行了。來到了現場，我們只是靜靜地聽鳥兒們在說悄悄話。自己恨不得屏住呼吸，生怕有一丁點驚擾到他們，我們站在離小勺子幾十米遠的草叢里。已到了初冬時節，身上雖然有了幾分寒意，但我們的心卻是熱乎乎的，有一種說不出的人間溫情。

我從徐老師的攝像機鏡頭里看到，小勺子很機靈，它喜歡在淺水區里活動，覓食時用嘴在水中或爛泥中像掃帚一樣左右來回地掃。有時也會抬起頭來，朝著遠方的我們看看，它也許知道我們是它的朋友，不會傷害它們。小勺子羽毛的背面灰褐色，有著黑褐色羽軸紋。額頭和眉毛都染上了白色，貫眼紋有點黑褐色。下身穿的全是白色，胸部的縱紋是黃褐色。他們似乎穿了為他們量身定置厚厚的羽絨服，知道要度過一個漫長的冬天。飛行時翅膀上有一窄的白色翼帶，腰和尾上覆羽兩側呈白色，中間是黑色，黑白嵌間煞是好看。

徐老師說，小勺子可愛，因為它確實也很愛美。他每年都要來幾次拍攝小勺子。到了夏季小勺子的打扮就完全變了，它換上臭美的外衣，上裝是黑色的，頭、頸、胸卻變成了棕紅色，胸部有黑色斑點，其余部分為白色。它們穿著搭配這么好看，也許是為了談情說愛，尋找心儀的另一半。他們也懂得，繁衍后代，是生存的延續。不斷地進化和發展，是為了更好地適應環境，更好地生存下去。他們繁殖期一般在六、七月份，雌雄親鳥共同孵卵，孵化期不長，一般在20天左右。他們喜得貴子通常是4個。我當然希望它們如本地人所說的那樣，兩男兩女，謝天謝地！

小勺子，有它愛的翅膀，我們也有愛的懷抱，懷抱可以容納他們的痛苦。我也相信，它的翅膀也會向我們傳遞與人為友的快樂。

徐老師說，小勺子的停歇地并非自生自滅的，需要化大投入。這種投入又見不到直接的經濟效益，一般的地方不太熱情去做。先要對高潮位棲息地內的蘆葦等進行粉碎、犁耕、深翻，該長水草的長水草，讓微生物也有一席之地，營造一個良好的水生環境。當潮水高潮位完全淹沒堤外灘涂的時候，包括小勺子在內的野生鳥類能找到一個安樂窩。之前它們來如東一般會飛到沿海附近的人工養殖池塘歇歇。養殖場畢竟有人在活動，小勺子生活也不方便。

鳥美在羽毛，人美在心靈。從2019年開始，如東縣先后投資1000余萬元，在小洋口建成占地面積660畝的小勺子保護小區高潮位棲息地，這里成了全球候鳥保護的關鍵節點。棲息地建有人工島嶼，配備相應的電力、水利設施，并建設觀鳥屋和近水挑臺，用于開展包括小勺子在內的各種鳥類觀測和生態環境推進活動。棲息地已成為候鳥補充營養和休息的“驛站”。

濕地悅鳥性，丹心照汗青。清晨的濕地，小勺子和它們的鳥友們在微風中翩翩起舞，喚起大自然的詩意。它們在濕地上留下細膩的足跡，是大自然饋送給我們的無聲詩篇。我們看到它們在這里找到了寧靜與安寧。

小勺子，我們雖然不能跟你們直接對話，你們在我老家一帶居住的一回首間，忽然發現，原來老家人為你們戰戰兢兢地自己心甘情愿的所有桎梏，并不需要你們的稱許和微笑，因為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我們就有義務陪伴你們成長。

小勺子，因為你們是我老家人的貴客。貴客臨門，喜事連連。說明我老家這里是塊風水寶地。我們為你們保駕護航的路才剛剛開始，我們剩下一條不能回頭的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我們一定會堅定不移地陪伴你們走下去。

小勺子，我老家沿海200多里都是你們的行宮之一。皇帝在出行過程中設立的居住地，可以是規模較大的宮殿，也可以是簡易如帳幕、車或帷幕構成的臨時住所。濕地對你們來說就是最好的行宮。這里就是你們的家。家，是一個最溫馨的地方。在家，可以隨心所欲，不用拘束、不用害怕，自由自在。你們的嘴就是飯勺子，你們自帶了飯勺子是多么的美好，在這里，你們想吃就吃，想玩就玩。自由永遠屬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