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躍龍門

　　良哥郁悶啊！難怪嫂子要埋怨他，因為那么重要的事情，由于他的一次失誤，差一點兒被搞砸了。
　　
　　良哥的女兒要出嫁，第二天的凌晨3點至5點是祭祖的好時辰。江浙滬一帶祭祖時，通常要供一條鮮活的鯉魚，寓意年年有余、吉祥如意，也象征美好生活的到來。
　　
　　上午9點多鐘，嫂子叫良哥去趟菜市場，買條鯉魚回來，好提前做準(zhǔn)備。良哥的家離菜市場不遠(yuǎn)，出小區(qū)門，徒步幾分鐘的路程。這次，不知道是因為去遲了，還是市場鯉魚原本就稀少，找遍了所有魚攤，只有一家魚攤的大盆里養(yǎng)著兩條鯉魚，大的足有1.5尺，嘴巴一開一合，魚脊露出水面，在水盆里顯得比較安靜；小的長3~4寸，搖頭擺尾在盆里游動。良哥思忖：大的太大，大得夸張；小的太小，小得不起眼，放在一起倒是滑稽。既然只能從這兩條鯉魚中選擇，良哥決定買條大的，大魚有大福嘛。魚販清楚此魚的用途，要比平時賣得貴些，良哥沒去計較，爽快付了魚錢。魚販在塑料袋里放了些水，取魚裝袋，良哥高高興興地拎魚回家了。
　　
　　離祭祖還有十幾個小時，家里的水桶、臉盆放不下這條大魚，良哥干脆把魚養(yǎng)在了浴缸里。嫂子剛才看到良哥買魚回來，放下手中活兒走過來。良哥正在蓄水養(yǎng)魚，嫂子倒沒說鯉魚的大小，見背上有幾片魚鱗掉了，掉鱗處還滲著細(xì)細(xì)的血絲，就叨念怎不選條鮮活一點的、完好的鯉魚。良哥邊跟嫂子解釋緣由，邊看養(yǎng)在浴缸的鯉魚慢悠悠游動。
　　
　　這些天，夫妻倆買這買那、忙里忙外的沒停歇，很辛苦。這也難怪，女兒婚嫁是家里的一件大事，操辦婚事需要夫妻倆的親力親為。而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任務(wù)，就是要做好明天凌晨的祭祖準(zhǔn)備，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時間過得真快，將近24點，準(zhǔn)備工作做得也差不多了。此時，女兒發(fā)覺父母還未睡覺，單衣單褲地從房間里出來，惺忪地說：“爸媽！你們該睡覺了，身體要吃不消的。”女兒的職業(yè)使之平時工作繁忙，少有休息，趁此次婚假，可以安心地去完成人生中的重要事情了。看女兒出來，嫂子立馬心疼地說：“你不要受涼，快去睡覺。我和你爸也快了。”晚上能夠睡眠的時間剩余不多了，女兒說得對，應(yīng)該趕緊睡覺，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睡覺前，良哥觀察了一下鯉魚，魚兒嘴一張一合地呼吸著，依舊安靜的樣子，良哥用手指撥動一下，魚兒輕搖下尾巴。
　　
　　最先發(fā)現(xiàn)鯉魚沒了動靜的是嫂子。凌晨3點不到，鬧鐘叫醒了只睡一小會兒的夫妻倆。嫂子感覺頭有些沉，讓自己清醒些，努力睜開疲憊的雙眼，緩緩起床。此時，良哥睡意正濃，想多睡幾分鐘。現(xiàn)在多休息會兒，白天精力才會更充沛些。沒過一會兒，嫂子推房門進(jìn)來，用手推搡還沒起床的良哥著急地說：“你快起來！那條鯉魚不會動彈了！”良哥睡意全消，嗖地溜下床，穿著內(nèi)衣內(nèi)褲，拖著涼鞋，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出去看個究竟。良哥目不轉(zhuǎn)睛盯了魚兒幾秒鐘，見魚兒沒動靜，再用手指撥動幾下，魚兒依舊沒有反應(yīng)。此時，良哥的心一下子塌下了。良哥想不明白，睡覺前魚兒還好好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跟良哥說著話，讓良哥安心睡覺，他會完成這個歷史使命。才過了兩三小時，要上場的時候，怎么就泄氣了！
　　
　　良哥的妹妺和妹夫，惦記著他家的祭祖，差不多3點到他家了。走到門外便聽到嫂子埋怨良哥的聲音，進(jìn)門見到桌上擺滿水果、糕食、葷素菜，兩柱燭臺插著大紅蠟燭立在香爐兩旁，準(zhǔn)備工作已基本完成；而良哥卻坐在椅上，滿臉愁云，正為一條魚兒煩憂。祭祖時，缺一盆菜好辦，要一條活鯉魚，這深更半夜，哪里去弄呢。等到菜市場開門營業(yè)，良辰都過了。突然，妹夫想出個辦法說：“到半夜市場去找找看。”“半夜市場？”良哥不知道有這個市場，聽妹夫這么一說，便來了興致。半夜市場是批發(fā)海鮮的地方，魚商把剛打撈上來的海產(chǎn)品裝車運來，在半夜市場批發(fā)出售，菜場的小商販大多都是從那進(jìn)貨，至于有沒有鯉魚之類的，妹夫心里也沒個數(shù)。
　　
　　距半夜市場路不算遠(yuǎn)，凌晨時分車少路寬，駕車方便，十幾分鐘就可到達(dá)，但是，假如讓良哥在這個時間段孤身去的話，嫂子不放心。有時嘮叨歸嘮叨，心里還是疼愛良哥的，再說，家里碰上婚嫁這頂大事，良哥又是家里的頂梁柱，是不能出半點差池的。好在由妹夫一道去找魚，嫂子也放心。
　　
　　凌晨3點多，半夜市場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帶魚、黃魚，梭子蟹之類的海產(chǎn)品正從冷藏車上卸下，小商販忙碌地把剛付了錢的海產(chǎn)品裝到三輪車上。哥倆在各攤點依次尋找，找遍大半個市場都沒見到鯉魚的蹤跡。這該如何是好呢？原本想把女兒婚嫁的事情做得完美一些，想不到會出現(xiàn)意想不到的情況，良哥很失望，也很后悔，后悔當(dāng)初沒有多跑幾個菜市場，多買幾條鯉魚回來做準(zhǔn)備。當(dāng)時如果能夠考慮周全一些，不至于現(xiàn)在這么窘迫。此時，良哥感到全身困乏，蹲下身子想休息一會兒。妹夫指著遠(yuǎn)處一個不顯眼的地方說：“那邊還沒去過，好像有賣水產(chǎn)品的，我們?nèi)タ纯础?rdquo;
　　
　　魚老板身上掛一件黑色的膠皮圍裙，雙手套著黑色的膠皮手套正在忙碌，見有生意做了，便打招呼：“老板，要魚嗎？”良哥回答：“我要鯉魚！你有鯉魚嗎？”魚老板驕傲地說：“有啊！大小都有，要多有多，菜市場的鯉魚都是從我這里批發(fā)出去的。”良哥回答：“那好的，我要一條。”魚老板沒聽清良哥說的話，自顧著說話：“今天進(jìn)了不少魚，你要多少？”良哥重復(fù)一遍：“我要一條。”魚老板懷疑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要多少？”良哥被問得有些膽怯，但回答的聲音提高了許多：“就一條。”這回魚老板聽清楚了。魚老板仔細(xì)地打量起眼前的兩位來：兩位五十歲上下，年齡相仿。一位身材魁梧，估計平時生活安逸，肥臉大耳，一身福相，像老板；跟自己說話的這位，身材稍矮，不胖不瘦，手持一個公文包，像老板。魚老板有些失落，說：“我以為是來盤我貨的大老板呢。噢！你們兩個大男人，摸黑過來就為一條小鯉魚啊！”
　　
　　回家的路上，良哥開了點車窗，風(fēng)吹進(jìn)來感覺好涼爽。魚筐就放在后座，良哥為這條鯉魚特意向魚老板要了只筐，魚兒在寬大的塑料筐里顯得很活躍。良哥愉快地跟妹夫聊天，還時不時哼幾句歌詞。此時此刻，良哥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和快樂！
　　
　　早晨，我到良哥家時，祭祖活動已經(jīng)圓滿結(jié)束。良哥手拎魚筐從樓上下來，見到我便打招呼，我說：“良哥，你去哪里？”良哥說：“放生！”我從魚筐里見到了一條充滿活力的鯉魚。良哥說：“不遠(yuǎn)處有條大江，連著京杭大運河，就讓這條尊貴的鯉魚去穿越古今，過上自由、幸福的生活。”
　　
　　這是個龍年的五月天，到處飄蕩著春天的氣息，溫暖而富于活力。喜慶的禮炮呼嘯著直沖云霄，“噼里啪啦”在天空炸響，花雨飄逸，像天女撒下的無數(shù)花瓣款款落下，給婚慶增添了歡樂的氣氛。良哥家那緊張、繁忙、歡樂、喜慶的一天已經(jīng)開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