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湖的霧

　　清晨，天空還彌漫著一絲寒意，遠山仍在沉睡，路邊的小草上點綴著晶瑩的露珠，銀光閃閃，格外耀眼。久居東江湖畔的人都知道：今天又是個晴朗的日子。
　　
　　相約了幾個相好的同伴，我們坐上帶馬達的小船，一同往東江湖南邊的清江鎮趕集去。
　　
　　一路轟鳴，一路水聲，一路笑聲。我們嘻嘻哈哈，邊說著昨天才聽來的笑話，邊欣賞著兩岸隱隱約約藏在山腰間果樹叢中的移民新房，不時把手伸向船舷邊，伸向湖中，卻感到湖水并不像湖面那么冷，相反，從指縫間還漏過一絲的暖意和一瞬間的溫馨。
　　
　　忽然，寧靜的湖水中，悠悠然冒出一縷水蒸氣，下端粘著湖面，上端在湖面上縹緲。盡管湖面上不時吹來一陣清風，吹皺一陣漣漪，但貼在湖面上的那縷縷輕紗卻總是裊裊娜娜，纏纏綿綿。剛飄散一縷，又涌上一簇，婀娜多姿，連綿不斷。有時飄上去，又忽飄下來，再輕吻湖面，重新與湖面的那縷融為一體，循環往復，周而復始。湖中像有一只巨大的魔手，揮舞著那縷縷輕紗，隨心所欲，一會放松，一會收緊。遠處湖面上，穿梭往來的船只時隱時現，興高采烈的漁民的歡姿隱隱約約。這一片繁忙，這一片歡快，盡留在這薄薄的霧中，這初春的湖面。
　　
　　漸漸地，涌上的霧愈來愈多，愈來愈濃，一簇簇地緊連著，從手指間往肘里、胸前，然后往臉上、頭上，忽然間，全部蒙住了眼睛！輕輕閉上眼，享受著輕霧的親吻，再睜開，咦？這世界居然白茫茫一片！湖邊的山巒、果園、房屋，遠處湖面上的船只、漁民一瞬間消失得沒了蹤影！剛剛還是笑嘻嘻的一群人忽地停止了喧鬧。往前，已辨不清是東還是西，往后，也不知道是北還是南。只聽見我們坐著的小船的馬達聲和身后船犁水花的嘩嘩聲。遠處，東江湖行船的馬達聲隱約可聞。整個東江湖全部蒙在了一片茫然之中……
　　
　　“這霧，怎么就來得這么快？有神仙，有，神仙！”同伴發出的聲音有些發抖，聽得出已有恐懼感。他本想說：“有鬼，有鬼！”但大清早的怕不吉利，出口便成了“有神仙，有神仙！”
　　
　　“快，快靠岸！等太陽出來，霧散了再走！”又一同伴高聲喊。
　　
　　可大霧茫茫，岸，在哪里？
　　
　　船，只能漫無目的地往“前”駛。
　　
　　也不知過了多久，坐在船上的人忽然感到船身一顫，一股慣性使人不由自主地身子往前一傾，船，居然靠岸了！
　　
　　“萬歲！”大家一陣歡呼！這一陣歡呼，驅散了一路迷茫和由迷茫帶來的恐懼，更有一種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
　　
　　又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誰喊了聲：“太陽出來了！”
　　
　　哈，太陽真的出來了！在天上，若隱若現，一會兒被遮，一會兒又艱難地露出含羞的臉。
　　
　　陽光照射下來，霧，漸漸地散去。我們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方位，原來是在白廊鎮前面的一座孤島上，剛剛因為霧大，船在大霧中暈頭轉向，居然在湖中繞了個大彎，完全走反了方向。再細看，不禁大笑，原來，孤島上停泊著大大小小的各種船只，有尾朝東的，有頭向南的，有鐵殼船，有木船。有趕早班的客船，里面坐滿了一船人；有漁網俱全的魚筏子，船身沉重，看得出，昨晚收獲不小。有清江的、白廊的，也有黃草、滁口的。船上的人有認識的，也有不相識的。有著急的，也有漫不經心的。有罵天的，也有傻笑的。有向天祈禱的，也有幸災樂禍的。認識的人大喊：xxx你們去哪？不認識的人手搭涼篷自音自語：霧終于散了！著急地說：霧散了，快開船！漫不經心地說：反正都遲了，還在乎這一會？罵天的也笑了：老天有眼，終于霧散！傻笑的仍在傻笑。向天祈禱的終于舒了一口氣：老天保佑，阿彌陀佛！幸災樂禍的卻還在埋怨：怎么霧就散了？
　　
　　然后，去東江大壩的，啟動機器，“突突突”一溜煙沒了蹤影，留下一攤水路，趕班去了。去黃草、滁口的，加大油門，船尾冒出一溜黑煙，路途遠呀，不加油門，到黃草不午后了？船身沉重的漁筏子，搖起來，迅速往對面駛去，那里正停泊著東江魚集團公司的收魚船。只有去清江的這條小船上的人又恢復了喧鬧：去清江怎么跑到白廊來了？快掉頭，加足了馬力沖！要不，清江的集，怕是趕不上了！于是乎，沒一刻鐘，孤島上又一片寂靜，湖面上只留下船兒離去時犁開的水花漸漸散去，一切又寧靜如初，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不同的是，霧，卻完全散盡了。
　　
　　來到清江，已近晌午。原以為趕不上清江的集，沒想到清江集市此時人潮如涌，熱鬧才剛剛開始：原來大霧不只光顧了我們這條小船，也光顧了所有的船只，你耽誤了航程，他也沒趕上時間。臨近晌午，所有的船，所有的人，都剛剛擺脫多情東江霧的纏綿，一路匆匆才趕上這遲到的熱鬧墟場！
　　
　　好一場東江湖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