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長不大

成長真的是個好模糊好抽象的詞。

吹滅十八歲的生日燭；填寫信息的時候不得不把“18歲”工工整整地寫在紙上；一遍又一遍地聽父親說你已經成年了，但還是關切著你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一開始的興奮褪色，一種怪異的迷惘堵上心頭，我竟感到悵然若失。

有天，我和朋友聊天，聊著聊著，他突然說，你也別太實誠。

實誠？

對，我太實誠了。

不帶任何私心地說，但凡熟悉我的，誰不知道我傻白甜？

老是自動生成一點兒莫名的責任心，大家不愿意干的活我就去；別人說什么話我都要當真，即使我的大腦告訴我這是個玩笑；總是對人過于實誠，什么話都敢直來直去，身邊人都對我的社交牛逼癥嘆為觀止……

我一直以為這還算個優點，這會兒反倒讓人氐惆，我在心里念叨，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輸入:“什么時候實誠也變成了貶義詞了？”

他沉默了好久，期間有撤回了幾次消息，我甚至來不及掃一眼他發的什么。

他算是較長著，我知道他是想給我一個溫和一點的解釋。

名字下方的“對方正在輸入”一會兒閃出一會兒不見，最后他只是說，社會如此，太實誠不好，還是低調一點好。

這才是我平白生出這些筆墨的重中之重。

我真的無法理解，這，就是我曾經想要的長大嗎？

我問自己，到底什么才是成長。

成長確乎是模糊的，沒有人能準確地定義它，因為每個人的成長都不盡相同，正如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正如明年窗外謝去又新發的花，葉不是那片葉子，花也不是那朵花了。

人的悲歡并不相通，別人的悲與歡、傷與樂，聽起來總像是一場默劇，眼前是黑白，耳邊沒有聲。

今天清晨的時候我突然醒了，我漫不經心地刷著知乎，看到這樣一句話:“成長，是一個過程，意味著你開始逐漸看清并努力適應這個復雜的世界。成熟，則是一種狀態，意味著你坦然接受這個世界的復雜。”

我心頭一驚，我突然意識到這樣的迷惘正是成長的一種。

我們悵然地、無措地，看世界的復雜，我們質問著為什么，我們咆哮，我們嗚咽......我們只是不想成長。

我強行撬開我的殼，極致冷靜地質問自己，想要向自己要一個答案。

其實有時候，當我們再問別人一個問題的時候，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好像向空中擲一枚硬幣，冰涼的幣身與我們的掌心貼合，挪開手的那一瞬間，無論正反，已知答案。

我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你被照顧得太好了。”朋友說。他也看的透徹。

我是生在父母羽翼下的雛鳥，蜷曲得太久，待到我不得不脫離的時候，竟不知道羽翼可以翱翔。我習慣于依靠，習慣用直覺判斷，習慣于一直像個孩子一樣思考。如果沒有他們，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次會被絆倒。

好像我特別容易遇上成熟的人，心智上的成熟。他們像是把現實看得無比透徹，通透卻不冷漠。這實在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運。

他們像是我人生觀的引路人，拽著我的手，一點點脫離父母愛的牢，領著我去看人間煙火氣，去試那百種樂與憂。他們包容我，也引領我。

我突然意識到長大是必須的，“你已經飛出來了”，他說，“你總是需要經歷一些、看懂一些、成熟一些飛得更遠一些的。”

成長恐怖嗎？

“如果上帝此刻就結束你成長的權利，那才是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