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倌

　　人生在最痛苦的時候，其實更需要浪漫，讓浪漫稀釋痛苦，讓浪漫成為一劑暫時治愈心理創傷的良藥。
　　
　　其實我并不知道浪漫是何物？一次給生產隊放牛，早晨八點鐘家家戶戶把牛放出來，把牛集中在村頭，我再往山上趕，放牛算一個相對輕松的派活。
　　
　　那天我拿著二胡和一本速寫本出發了。這一帶都是丘陵地帶，沒有高山峻嶺，畫面感不算太強。一些溪流、山坡、松樹、小草、飛鳥可以作為寫生物。放牛就這樣，牛群走到哪，我跟到哪，遠處也看不到什么云霧疊嶂、裊裊炊煙，都被近處的松樹遮住啦。
　　
　　有時牛群經過山腳邊的稻田，水稻正是抽穗楊花的季節，飄來一陣陣稻花香，怕牛群糟蹋水稻，這時要努力阻止牛群走向稻田，把牛群往山上趕。
　　
　　游動中放牛，只能采取迅寫的方式，一不小心，也可能發生突發事件。哪一次我有點怠慢，踩在一叢叢小灌木中隨牛游走，算我眼尖，突然發現一條蛇卷成一團橫在我的面前，蛇發現我之后，迅速豎起了蛇頭對著我，并嘶嘶地發出響聲，我迅速把放牛棍從肩上放了下來對準蛇頭，我是一個比較善良的人，一般不傷害生命，就這樣我和蛇對壘了大概有一分鐘，蛇迅速地向水庫方向逃跑了。
　　
　　正午牛群在頭牛的率領下，有時也會有稍許的臥倒休息，這時我可以坐下來靜靜速寫，景色不夠美，也畫不出什么好作品。如果要畫彩色畫的話，勾個輪廓，再帶回去著色，無非也就是山里湛藍的天空，緩緩流動的溪流，加上幾只小蜻蜓。這里的松樹是最沒有美感的，農民們喜歡砍松樹上的樹枝當柴用，好多樹光禿禿的，留下了樹尾幾枝樹枝而已，太有滄桑感。
　　
　　放牛的時候有時也偶爾看見一些路人，他們大部分是來砍柴的，一不小心他們就會偷砍松樹，迅速裝車逃跑，我們放牛的另外一個職責是需要守護山林（松樹），禁止他人砍伐松樹。
　　
　　速寫是一件枯燥無味的事情，有時畫畫牛群，牛群在不斷的運動中，需要非常快的動作。牛群往草多的地方游動，走在毒辣辣的太陽底下，一下感覺到非常的疲憊。
　　
　　畫累了也就拿起二胡拉拉《知識青年之歌》，這是在知識青年中一首膾炙人口的歌曲，反映了知識青年思念故鄉和極為失落的一種心態；
　　
　　藍藍的天上
　　
　　白云在飛翔
　　
　　美麗的揚子江畔
　　
　　是我可愛的南京古城
　　
　　………
　　
　　我的二胡拉得比較蹩腳，但從這種旋律中拉著拉著，自己跟著哼起來，也會不由著潸然淚下，這是上山下鄉的第六個年頭啦，我不知道未來的路在哪里，人生最寶貴的青春埋葬在這無聊的時光里。山里地多但產量低，農民們并不希望我們在這里接受他們的再教育，交完了公糧以后，他們的糧食也不充足，青黃不接的時候一些農民家里也沒有存糧啦。
　　
　　其實有一段時間，生產隊長給我的派活都是放牛，畫卷中夕陽下騎在牛背下吹著竹笛是一種浪漫，我帶著二胡和畫紙放牛，也是一種浪漫，但是在我的心里，更多的是所謂“浪漫”之后的心酸。
　　
　　后來，生產隊又讓我專門從事機米的工作，負責全村及周邊一些村莊村民送來的稻谷將其機成大米，一干又是半年，這工作不用曬太陽，空閑的時候比較多。但沒有時間限制，村民們隨叫隨到，農村停電比較頻繁，有時半夜起來為村民機米。